生死傷痕 自序

《生死傷痕》 是台灣第一本從家屬的立場述說的加護病房心情故事。

 

2008年我和方醫師撰寫《我是自殺者遺族》 至今剛好10年整。隔年我結婚,再過一年,我的孩子—試管寶寶誕生了。這段過程,我有新的功課;不同的失落,不孕症還有失去胎兒的難受。即便如此,抱著女兒,我感覺很完整。那是我自姊姊自殺後,恢復到讓自己最滿意的時刻。

 

我過了8年幸福快樂、無憂無慮的生活。大概是因為日子過得太美滿了,當悲傷來臨,好容易就被完全摧毀。2016年二月,媽媽覺得胸悶、呼吸喘,自己走上救護車就再也沒有回家。生命的最後七天六夜,在加護病房結束。

 

後來我生病,出現嚴重的腎病症候群,治療之後外貌毀容般的改變、皮膚萎縮,依然沒有治癒的可能。憤怒和沮喪都曾有過,也未曾走遠。在心裡、在身上留下一條條怵目驚心的傷痕,老公卻說:「你看那麼多人愛穿豹紋追求時尚,妳不需要,自帶老虎斑紋。」 好吧,既然傷痕抹不掉,那麼我就當一隻帶著生死傷痕的美麗母老虎吧!

 

《生死傷痕》 共分三章,第一章是我紀錄媽媽在加護病房,生命最後七天經歷,第二章由李佩怡教授和方俊凱醫師撰寫傷痕修復師,介紹悲傷療癒卡、分享療傷的對話還有醫療現場的故事和專業視角。第三章是關於姐姐自殺以及我的碩士論文《自殺者遺族悲傷調適之模式》分享。其他還有復原過程中,我經驗到的生之傷痕,包含不孕、試管療程和腎臟病。

 

作者我和方醫師是研究所同學,李佩怡教授是我們的老師。此外,我們三人都是台灣失落關懷與諮商協會的理事,至今十餘年有許多關乎生死、失落與悲傷的討論。

 

佩怡老師關懷悲傷的執著和慈悲柔軟的心非常吸引我,老師惜我護我之心銘感五內。她說:「妳的身體在受苦,妳的靈魂受到驚嚇,妳心裡的悲傷,那是我可能可以照顧的。」 老師總是不斷的提醒我,要溫和的對待自己,不要勉強自己。在每次的對話中,我流淚,老師也紅了眼眶。老師創作的悲傷療癒卡陪伴許多人度過一個又一個傷心的日子。
 

當我提出想要寫這本書的初步構想時,方醫師立刻表示支持,說要寫推薦序。但我認為這本書非常需要方醫師關於精神科與安寧照顧的經驗分享、專業視角,還有我天生欠缺的理性思維,因此邀請他共同創作,他欣然同意。

 

在第二個沒有媽媽的生日那天,在母親離世一年二個月又二週後,我開始動筆。好幾次痛的想放棄,卻終究捨不得。捨不得這段和母親之間的連結,更捨不得其他躺在加護病房受苦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。

 

如果說姐姐跳樓身亡像是投入一枚震撼彈,瞬間讓人感覺內心崩塌、四分五裂,那麼媽媽插管躺在病床上,等待死亡的到來,無疑是場凌遲。手起刀落,沒有停頓、沒有猶豫,一刀一刀割在心上。

 

當媽媽清楚的表達不想被插管,但是醫師說媽媽還年輕,還有救,所以我被說服了,媽媽插管了。我再不敢看她的眼神,直到她死去。最後那二天,明明知道媽媽沒有機會了,我不知所措,不知道要怎麼做,只能看著氣管內管、鼻胃管、導尿管插在她身上,直到心跳停止。

 

我是曾經任職加護病房多年的護理師,研究所學習的是生死教育與悲傷輔導,依然慌亂無法應變,無助難以決定。那麼,其他人呢?

 

台灣需要一本從家屬的立場述說的加護病房心情故事。就算是搶救生命、分秒必爭的的場所,是不是有機會可以再安寧一點點?當急重症的病人,病情開始惡化,從有機會治療走向沒有機會時,是不是可以再仁慈一些些?

 

這就是我再痛都想完成這本書的理由。

 

當我在電腦裡打出『獻給我的媽媽—李舜芳女士,紀念我們四十二年的母女情』時,淚水再次奪眶而出,看到媽媽的名字,很多情緒又鋪天蓋地的襲來。這是真實存在的狀態,一如春夏秋冬、白天黑夜。喜怒哀樂都是同等可愛且真實的存在。悲傷無須掩飾,傷痕永遠存在,就像我的腎臟、我的皮膚。但是在守護天使仁慈且憐愛的眼光裡,可以是珍貴又美麗的斑紋。

 

寫這本書的時候,我的身體狀況一直不穩定,加上距離媽媽逝去的時間還很近,我根本沒有能力完成這個艱難的任務。描述傷痕的過程,我必須讓自己重返痛苦的回憶,才能從內心深處挖掘合適的文字。

 

謝謝佩怡老師和文經社連欣華副主編,在我寫作時給予的協助和支持。謝謝親愛的老公和女兒,(被迫)奉獻許多與我相處的時間,不管多傷、多痛,一直牽著我、陪著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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